2023-03-03 22:54:04 来源 : 21世纪经济报道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施诗 广州报道
编者按：
【资料图】
全球经济总量60%集中在港口海湾地带及其直接腹地，缔造出了繁荣活跃的东京湾区、纽约湾区和旧金山湾区。这三大世界级湾区的崛起密码、成长范式、转型路径和创新趋势是什么？对于正以“国际一流湾区和世界级城市群”为目标加快建设的粤港澳大湾区而言，能够从中获得哪些经验启示？对此，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全球财经连线》栏目重磅策划推出《世界湾区对话》系列全媒体报道，敬请关注。
全球财经连线｜对话纽约、旧金山湾区：世界级湾区共探全球新格局下的新机遇
湾区，是一个临海向洋的地理概念，在全球化的浪潮中逐渐演变为推动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增长极，也是难以替代的新技术、新产业发展高地。拥有科技创新策源地“硅谷”的旧金山湾区是世界级湾区的典范。近年来，美国多地开始创造“新硅谷”，但难以与旧金山湾区比肩。旧金山湾区委员会经济研究所所长肖恩·伦道夫在接受《全球财经连线》记者专访时表示，旧金山湾区的地位仍难以撼动，因为其他地区缺乏国际化的环境。
国际化，这也是粤港澳大湾区在打造世界级湾区时需要更加重视的方面。肖恩·伦道夫指出，“我认为一个目标可能是拥有更大的国际影响力。吸引更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才、企业家、投资者和企业来到粤港澳大湾区，在此生活并融入这里。这可能是可以从我们发展经验中得到的启示。”
肖恩·伦道夫补充称，旧金山湾区与粤港澳大湾区有不少共同之处，都是充满活力的沿海区域，合作前景值得期待。“大湾区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有很多有能力的人才，能够实现各种各样的事情。因此，我认为双方需要建立一种沟通方式，以共同确定发展机遇，并在务实基础上合作向前。”
旧金山在过去15年逐步成长为科技中心
《全球财经连线》：回顾旧金山湾区的发展史，硅谷与旧金山市在19世纪60年代的关联甚少。是什么促使两地紧密连结？
肖恩·伦道夫：旧金山市并非一开始就是科技中心，而是在过去15年里成长为科技中心。
有几方面原因。一是许多在硅谷工作的技术人员希望居住在旧金山。对于年轻人而言，旧金山是个更加有趣的地方。公司意识到员工每日在旧金山和硅谷之间通勤的需求，开通了企业班车。我们开始看到，每天搭乘了成千上万技术人员的班车在旧金山与硅谷之间往返。此后，这些公司决定也在城市设立办公室，在旧金山市中心租赁大量空间。如此一来，很多硅谷的大型科技公司也在旧金山市设有办公区域。
公司也根据功能进行了划分。大部分硬件生产仍在硅谷进行，但是大部分软件，尤其是社交媒体领域，则在旧金山运营。所以，旧金山湾区的科技企业分布就像杠铃的两端，南部是圣何塞，北部是旧金山，中间由101高速公路连接起来，而大部分的科技活动都发生在这个走廊地带。虽然东湾也有不少活动，但核心确实在圣何塞和旧金山之间，大概50英里的范围内。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做太多具体的协调工作。公司决定把员工安置在哪里、员工希望居住在哪里、以及公司如何安排生产经营活动的空间，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情。科技公司进入旧金山市的趋势已经延续了15年，比如已在硅谷运营了更长时间的推特、Salesforce，还有其他科技公司，都选择了拓展至旧金山市。
硅谷的独特性难以取代
《全球财经连线》：过去数十年，美国科技行业致力于寻找“新硅谷”。如奥斯汀的“硅山” 、 南加州的“硅滩”、曼哈顿的“硅巷”。硅谷能否被取代？为什么？
肖恩·伦道夫：硅谷的地位很难被取代，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保持第一。这是我在与投资者的交流中得出的结论。我曾询问过很多风投人士，当其他地方逐步朝着科技中心发展时，硅谷的未来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几乎所有人都会说，当全美乃至全球的科技中心都在相继发展之际，相信旧金山湾区仍将是独特的。
一部分原因在于其资产的高度集中所带来的强大吸引力。这一点，很难在其他地方复制，至少在短时间内无法做到。比如，这里有规模庞大的研究型大学，如斯坦福、伯克利等；还有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是全美数一数二的生物医学学府之一；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是全球顶尖的农业科技学府。这里有五个国家级实验室，约占全美同量级实验室数量的20%。此外，还有很多独立的、非营利性的研究实验室。所以不管经济形势如何变化，技术发展的引擎一直都在运转，不断创造出新的技术、专利、许可，和一波又一波的创始人。
尽管现在风险投资在美国的分布更加广泛，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趋势，对经济有益，但资本仍然集中在这里，有关资金的去向及用途，主要还是在这里做出决定。像我提到的那样，旧金山湾区是一个非常全球化的地方。如果你走进一家公司，遇见一位负责人或创始人，有50%的可能性他们都来自世界各地，包括中国、印度 、欧洲等等。这是一个全球性的社区。
能够看到创新与科技的浪潮在全美各地更广泛地掀起，我认为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无论这在哪个城市发生，都是一个积极的趋势。但我并不认为这会在真正意义上动摇旧金山湾区的“地位”。因为这些城市还缺乏国际化的社区，无法比肩旧金山湾区。在这些城市中，你无法找到像这里一样自由思考和创新的文化。旧金山湾区开放的环境滋养了各种自由的思考，这就是这里成功的秘诀之一。直至现在，这仍然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配方”。尽管经历了新冠疫情，哪怕经济发生了很多变化，这一配方仍然保持了活力。
《全球财经连线》：旧金山湾区也引领着创新。旧金山湾区是如何保持这一势头的？
肖恩·伦道夫：我认为这种势头是在从一项技术转向另一项技术的过程中形成的。从历史上看，这个过程十分独特，就像拥有魔力一样。先从一个行业开始，比如半导体，然后整个行业会迅速向前发展，直到变得更加商品化、普及化。但经济并没有就此止步，它跳转到了新的领域。比如个人电脑（PC），在旧金山的带领下又掀起了新一波热潮。等这一领域同样实现了商品化，且可以轻松地在任何地方量产，湾区又转身投入互联网，开启社交媒体领域的新征程。而眼下，我认为旧金山湾区正处于人工智能的前沿。
总体而言，随着不同技术走向成熟、被更广泛地吸收和发展，旧金山湾区都不会止步于此。它会引领新的技术，掀起另一波浪潮。事实上，通常很难准确预测下一波浪潮究竟会是什么，但我们认为很多东西都将以某种基于人工智能或类似的应用呈现。接下来，旧金山湾区将需要引领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
《全球财经连线》：粤港澳大湾区正致力于创建世界级大湾区，在您看来，世界级大湾区应具备哪些要素？
肖恩·伦道夫：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事实上，我在经济研究所就粤港澳大湾区做了不少相关研究，对大湾区比较熟悉。但并非所有美国人都是如此。所以我们试图帮助更多的美国人及美国企业进一步了解中国的大湾区。我在深圳、香港的很多研讨会上也发表过相关的演讲。
旧金山湾区和粤港澳大湾区的共同点是，我们在很大程度上都以创新和技术作为核心驱动力。特别是我们可以看到在广州、深圳和香港掀起的不同浪潮。此外，两个湾区都是多司法管辖。旧金山湾区由9县101个建制市构成，它们并不完全相同，城镇间并没有相同的动机或统一的规则，有时它们相互竞争。所以，即使企业和员工在这些城镇间流动，如何让所有人在关键问题上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仍是一个挑战。中国的大湾区也面对不同的司法管辖区和制度，因此，这对旧金山湾区和粤港澳大湾区来说都有挑战。如何在保持每个城市独特优势的基础上，让区域间的互联互通尽可能顺畅，让企业和人才更便捷地流动？湾区如何更好地运作，这是我们两边的湾区都需要思考的。
不同的是，旧金山湾区的背后没有政府机构的主导，更多是一个自发性的过程。但在中国，大湾区的建设是中央政府的首要任务，政府是粤港澳大湾区发展的催化剂。所以两者背后的驱动力有些不同。相同的是，这两个湾区都专注于解决挑战。
两大湾区之间的关系源远流长，有很多机会可以推动中国的大湾区和旧金山湾区间的业务往来。我认为我们有一个特别的机遇，如果双方都集思广益，可以利用两个湾区的联系来推动两个地区间更多的商业往来，促进更为紧密的连结。
《全球财经连线》：粤港澳大湾区与旧金山湾区有相似之处。那么对于粤港澳大湾区而言，可以从旧金山湾区借鉴哪些经验？
肖恩·伦道夫：就像我说的，我认为一个目标可能是拥有更大的国际影响力。吸引更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才、企业家、投资者和企业来到粤港澳大湾区，在此生活并融入这里。这可能是可以从我们的经验中得到的启示。
我认为粤港澳大湾区在降低壁垒方面已经做得相当好，无论是促进区域管辖范围内的人员还是金融和服务的流动。但要打造一个世界级湾区，我认为必须拿出成果，并展示行政辖区有能力令变革性的事件出现。我认为旧金山湾区的成功正是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变革上，粤港澳大湾区在这方面需要有清晰的轨迹。我想再次强调提升国际化水平的重要性。它可以成为中国的创新中心之一、中国的湾区，并获得巨大的成功，但想要成为重要的国际中心，粤港澳大湾区需要建立一个真正的国际社区。
粤港澳大湾区是中国经济的主要驱动力
《全球财经连线》：您认为粤港澳大湾区对中国经济有哪些影响？
肖恩·伦道夫：粤港澳大湾区显然是中国经济的引擎。有这么多的生产和创新都集中在大湾区。我知道有很多发展在北京发生，尤其那里有很多大学。但深圳是一个创业中心，多年来持续吸引着企业家，这也是一个很多创新企业成长并取得成功的地方。所以大湾区无疑是全国主要的大都会或地区之一，推动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尤其是通过制造业。凭借着广州庞大的制造业基地，围绕深圳，围绕着技术和企业家。
在我看来，大湾区是中国其他地区的范例，它显然也可以成为供中国其他地区借鉴的区域经济融合的范式。
《全球财经连线》：展望未来，粤港澳大湾区与旧金山湾区将如何合作？
肖恩·伦道夫：这也是个好问题。对于中国和美国的企业来说，现在并不是最容易合作的时候。但在旧金山地区，当然在西海岸和其他地方也是如此，企业界的愿望是寻找和发展合作机会，以实现各领域的相互投资和合作。所以我认为在旧金山地区和美国西海岸，具有这样的合作前景。
现在显然比过去有更多的限制，特别是在技术和技术转让方面，因此公司需要进行识别和处理。但尽管如此，机会仍然很多。关键是我们如何在这两个地区之间搭建合作的桥梁，如何发现旧金山湾区和粤港澳大湾区之间真正有力的、可行的合作机会。
大约两年前，我们就此问题撰写过一份报告，指出了在一些领域，比如医疗健康、医疗设备、金融科技、清洁能源、电动汽车等等，可以关注研发、生产、市场开发。在旧金山湾区，中国公司围绕电动汽车和自动驾驶已开展了不少合作与活动。所以，需要双方共同确认没有太多的政治因素干扰，可以实现合作的领域，从而在一个相对清晰的道路上，没有太多障碍地合作前进。要找到这样的路径，共同发展。
旧金山湾区作为一个全球化平台已经发展了很长时间。很多公司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也有来自中国的公司参与研发、创新，融入美国市场，也拓展至全球市场。粤港澳大湾区是一个巨大的、富裕的区域。即使不考虑中国的其他地方，大湾区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有很多有能力的人才，能够实现各种各样的事情，包括先进制造业。因此，我认为双方需要建立一种沟通方式，以共同确定发展机遇，并在务实基础上合作向前。我不确定是否已经建立了系统的方式，但我认为这里的公司越多地了解到粤港澳大湾区能够提供的平台，这些沟通讨论就会越发有趣。
《全球财经连线》：除了粤港澳大湾区与旧金山湾区以外，全球仍有许多其他湾区，如纽约、洛杉矶、东京等。这些大湾区应如何合作？
肖恩·伦道夫：这也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湾区的概念有时候对我来说挺有趣的，因为我会环顾四周想，海湾在哪里？我知道中国的大湾区是有一个海湾，但旧金山是在一个封闭的水域。我想，这些湾区的概念是都临近某种水域，它们都是充满活力的水上大都市。
我们旧金山湾区委员会也会与中国和美国其他地方的同事探讨关于连接这些湾区的想法。这个概念始于如何能够将旧金山湾区和中国的大湾区联系起来并进行对话？然后我们将视野进一步扩展到全球其他的技术创新中心，并思考我们如何将这些地方也联系起来。
相关的讨论已在不同湾区之间展开，但新冠大流行使得类似的对话暂时遭到搁置。我们之前曾前往中国进行过这些对话。旧金山的意向是吸引更多的中国的人来这里旅行，参与论坛，讨论如何与中国、与全球其他地区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但疫情使大家的出游受到了影响。现在的希望是，随着人们能再次旅行，在2023年，一些这样的对话会重新开启。我们可以从中断的地方重新开始，寻求合作机遇。
我认为，全球的创新以及大规模的投资事实上是由有限的主要大都会所驱动。它们的分布并不均匀。我认为是值得长期思考的问题，现在它们之间都有很多活动，但有什么机会可以使它们更直接地联系起来？哪里有可以填补的空白？所以我认为湾区的概念是可以运用的工具之一，能够更好地促进这些关键地区之间的对话。
“国际化”是打造世界级湾区的关键
《全球财经连线》：这些大规模的湾区对全球经济影响几何？
肖恩·伦道夫：从全球范围来看，我认为约有15至20个城市可以被视为推动全球经济发展的“主力”。试想，人才最集中的地方在哪里？人力资本、金融资本、大学和研发、生产力都在哪里？所有的这些其实都倾向于高度集中，并推动着世界经济。眼下，旧金山湾区虽不是独领风骚，但比其他地方更多地推动全球的科技经济。我认为中国的大湾区也是这一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还是会去追踪旧金山湾区的国际化水平。这里有数量可观的公司和机构，来自全球各地；有很多国家的领事馆，主要任务是通过技术和创新去连接它们的经济；很多国家会在旧金山设立全球技术大使。还有来自各个国家的企业，都在这里设有研发办公室、创新办公室和风险投资部门，我统计了一下，这个数量至少可以达到350多家。
我认为这样的全球联系非常重要。所以在我看来，国际化的经济是打造世界级经济的关键要素。这也会令人不禁思考，当看到其他湾区与中国的大湾区时，哪些是能够将两者连结起来的最有效的途径？如何使它们一同成长，并充分利用每个机构所能够提供的不同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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