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第六章） 天天快讯

——为什么她要逼着我参加呢，我真不明白…

此时尤伦斯正载着亚力克斯和他女友夏洛特开车前往超市采购的路上，后视镜里夏洛特在补妆，副驾驶上的亚力克斯把手悬在车窗外，在车门上练着水边的阿狄丽娜

【资料图】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愿意主动找你玩的，别太不领情了

——问题是我总觉得她瞧不起我，她的那种态度……怎么说呢…她太自信了，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别人都得听她指挥，我就讨厌这一点

——有可能是你想多了，你应该和她好好谈谈，再说就算她瞧不起你，那又怎样呢？你已经有够多人喜欢了，又不缺她一个

尤伦斯觉得亚力克斯虽然表面上没心没肺，但内心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相较之下他自己就活得有些太自我太小孩子气了，他有时会羡慕亚力克斯的健全，但他猜想亚力克斯多半不会羡慕他，因为亚力克斯完全是从一个平等的角度喜欢他，欣赏他，即便他（尤伦斯）有时会在他面前感到自惭形愧，他（亚力克斯）也不会在乎他那点性格上的缺陷，他是个平和而快乐的家伙

社团聚会的地点是几个同学在外头合租的房子——尤伦斯的同学家境基本都还不错，他们的父母大多是些体面的中产阶级，有几个是和他养父朱赛佩交情很深的老同学，有他的私人医生，有他经常光顾的意大利餐厅的老板，也有他自己的手下，他们会在学校举办运动会和文艺汇演的日子里到场，一起坐在观众席里为自己的孩子加油鼓劲——值得一提的是亚力克斯的父亲是朱赛佩的律师，尽管亚力克斯并不认同父亲的谋生方式，但朱赛佩本人对他很好，和他独处的时候就会和他谈起尤伦斯，希望这个忧郁的孩子能多受他影响，变得更阳光开朗、更有男子气概一些——为此他对朱赛佩时常抱有一种复杂的情感，他注意到他的那种人格魅力使得他周围相当一部分人即便在知道他本人真面目的前提下依旧选择接近他，讨好他，成为他的圈外朋友，他们总想挤进他恩惠的羽翼下，那些体制内成长起来的、对自己两点一线的生活感到厌倦的文明人怀揣着胆怯的好奇心对这位犯罪分子拿出一副老朋友的亲热姿态，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就完全能理解尤伦斯了——他自己尚且还能远离朱赛佩，但尤伦斯无法远离他

话说回来，孩子的世界还是要简单得多，他们谈论的无非是课业、考试、放假、旅行、派对、打工、老师、父母、恋爱、摇滚乐和万恶的资本主义，他们各有各的烦心事，为此聚在一起抽烟、喝酒、说脏话、吸大麻、搞游行、像嬉皮士一样滥交、干一些出格的叛逆行为，撞坏父母的车，被没收信用卡，然后抱在一起你安慰我我安慰你，互相感动一把，哭成个泪人

——妈的，那种死渣男不分留着过年？来，别哭了，小傻瓜，擦亮眼睛，这儿有个浑身艺术细胞的金发帅哥还单着呢

见周围的同学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尤伦斯只得尬笑着挠了挠脸

——嘛……总得先从朋友做起才知道合不合适吧，别这么赶鸭子上架的，我又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可是你压根不给别人接近你的机会，尤伦斯，你老是一个人躲着

——我没有一个人躲着，我只是喜欢清静点的地方

说着他有些心虚地撇开了视线

——而且我觉得谈恋爱很累，我根本不适合恋爱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怎么说呢……我精神其实不太稳定，你们也许现在觉得我挺正常，但要是和我朝夕相处下来就会觉得我不对劲了——我前女友就是受不了我才和我分的，她还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发小呢，现在想想当初我们要是没在一起就好了……嗯…除非我对象是亚力克斯这种性格，否则她会被我搞疯的

说着他抬头望见身处另一个小团体的杰奎琳前一秒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见自己注意到了她就移开了视线，像这样已经有三回了

——那你干嘛不和亚力克斯凑一对啊？

——Hello？他女朋友在这儿呢

——我不介意你俩凑一对

夏洛特发话道，这会儿亚力克斯在厕所间打了个喷嚏

——别这样夏洛特别这样

——说真的，我觉得你俩更合适，没有人比你俩更合适的，求求你俩凑一对吧

尤伦斯闷了口酒，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便说要出去透透气，借机脱了身——阳台上也有几个人在聊天，但聊的完全是另一个话题，他起初只是一个人趴在栏杆上默默抽烟，望着楼下小情侣旁若无人地打啵，就听到隔壁班一个留着猫王发型的家伙在那儿吹牛

——跟你们说，上周我楼上那老哥死了，就是我在我家厕所里老是发现那种白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顺着下水道爬上来的，结果发现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然后我就上去敲门，没反应，打电话给警察，最后发现人死在浴缸里，都死了一周了，你们敢信吗？那一池子血水上面飘满了白蛆，我他妈当时腿一软一屁股摔地上，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你们看看，这就是那个时候摔的

说着他抬起手臂给他们看他胳膊肘上的大块淤青

——你不搬家吗？

——搬啊，肯定得搬，我现在还在找房子

——对了，尤伦斯，你有没有亲眼见过死人啊？

——额……没有，我只见过我哥一枪打碎别人膝盖…然后我爸有时候会接到电话半夜出门，有次我在黄鼠狼溪公园那边看到他开车追着人讨债，把人撞倒在地上，还痛殴了他一顿，当时好多人在场呢

——他为什么不让他的手下去讨债？我是说，他作为老大不应该亲自去讨债的吧

——谁知道呢，他可能纯粹觉得好玩吧

闻言那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那个留着猫王发型的伙计发话道

——那个…尤伦斯，你要加入游戏吗？

——啥游戏？

——就是说出一件你认为只有自己干过别人没干过的事情，其他人没干过的就得放下一根手指，谁最先放下所有的手指谁就输

显然这帮家伙对尤伦斯这位黑道家族小少爷的经历充满好奇，他正犹豫着该怎么推脱，这时杰奎琳来到了阳台上——她用她明察秋毫的目光把那几个人扫了一遍，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没…没有

——尤伦斯，你还好么？

——额，还行吧，就是有点头疼

——嘛，你能呆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有话要对你说